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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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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兄弟

戚竹淵拿著韓湘留給他的信,雙手微微顫抖。

他不知道江問月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這裏面會寫著什麽,但他有一種預感,這封信的內容會打破他現有的生活。

剛剛拿到這封信只是出於直覺沒有拆開,後來忙著尋找江問月沒有時間,而現在……是到作出決定的時候了。

原本戚竹淵想留在西漠尋找江問星,但戚央並不想多留,為了從戚央那裏得到答案,戚竹淵便跟著他一起回了東丘。

回來的路上戚竹淵就詢問過戚央關於陳二的事情,後者只說自己被陳二蒙蔽毫不知情,戚竹淵又問他江問月說的是不是真的,戚央則是怒不可遏,“你居然寧可相信那個魔頭也不相信為父,這麽多年真是白教你了!”

戚竹淵無話可說,從小到大戚央一直都是他的標桿,甚至可以說是他的神明,只要是戚央說的戚竹淵全都無條件相信,從不忤逆,但經歷了這麽多事,戚竹淵還是沒忍住問道:“父親,您為我取名竹淵,是因為對我寄予厚望,還是因為別的什麽人?”

戚竹淵永遠也忘不了戚央當時的眼神,冷漠到仿佛自己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一具屍體。

然而那樣的眼神只持續了一瞬,戚央只是皺著眉頭讓他不要胡思亂想,還說他是風海閣少主,自然對他寄予厚望。

但這一次戚竹淵沒有對戚央的話深信不疑。

戚竹淵多次追問戚央是否真的和暗域宮有勾結後戚央大怒,罰他在祠堂跪一個晚上。戚竹淵老老實實地跪了,第二天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房間,拿出韓湘留給他的信。

“胖胖吾兒

見信盼安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娘親已經不在人世

有些事我本想讓它隨我一起埋入塵土

但戚央近日的步步緊逼讓我擔心終有一日他會將毒手伸向你

我也不能讓你視無情無義的父親為英雄

故而雖會惹你傷心悲憤

但有些真相你需得知道

其一便是我與你父親並非恩愛夫妻

年少時我也以為他對我情深幾許

但那只不過是哄騙我父親將風海閣交給他的手段

他真心愛慕的女子是戚沅

二是我身體孱弱並非產後虛弱

而是戚央在我的飲食中下了慢性毒藥

我初時不察

待我察覺時已無力回天

三是他勾結暗域宮

意圖稱霸武林

告知你這些並非希望你被仇恨所擾

而是希望你可以不做糊塗之人

你已經成年

善惡觀念已成

但娘親並不強求你做出怎樣的選擇

你若想大義滅親

便拿著娘曾經給你的黃玉令牌去找赤練寒王

他會助你一臂之力

你若想遠離紛爭

你外祖父留存寒王處的私產也足夠你衣食無憂一生

娘親這一生無甚執念

唯願我兒順遂平安

韓湘  絕筆”

眼淚不知不覺布滿戚竹淵的臉頰,仿佛美夢一夜破碎,他不敢相信,自己從小到大生活在怎樣的謊言裏,更不敢相信從小一直敬仰的父親竟然是殺害妻子、勾結魔道的偽君子。

“娘,我該怎麽辦?”戚竹淵第一次如此無助,他緊緊捏著那幾張紙,卻又舍不得弄皺,整個人仿佛被無數條繩索拉扯。

過了許久,戚竹淵平緩呼吸,提筆寫了一封信——

“寒之

關於顧伯父的事

我想我已知道真相

你若不介懷我與他的父子關系還望與你共同商議

若是介懷我也毫無怨言

此事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戚竹淵 謹拜”

###

顧寒之面無表情地看完戚竹淵寄來的書信,然後仔細疊起收好,看上去平靜無波,甚至還有條不紊地處理了兩件霜雪樓的家事,誰都沒有看出他的反常,除了一人。

顧彥之拎著一壺酒來到顧寒之房間,也不說話,徑自給兩人斟滿酒。

顧寒之有些意外,“兄長,有什麽事嗎?”

“怎麽,沒事就不能找你喝酒了?”顧彥之挑眉。

顧寒之道:“當然不是,兄長既然有雅興,我自然相陪。”

顧彥之重重地嘆了口氣,顧寒之略帶疑惑地看著他,前者道:“是不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太不可靠了?”

“兄長怎麽這麽說?從小到大,你一直都是父親和族長們的驕傲。”

“那就是二弟長大了,不願意跟大哥多說話。”顧彥之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酒。

顧寒之先是一楞,繼而笑道:“果然還是兄長最了解我。”

顧彥之從前武功高強,卻從不讓人覺得他恃才傲物,如今沒了武功,也沒讓人覺得落魄,反而更多了幾分隨和,他有些擔憂地看著顧寒之,“我知道你肩上擔子很重,父親不在,我又沒了武功,兩位族長對你期望甚重,你要忙的事實在太多,只是有些事不要都憋在心裏,當心悶出病來。”

“兄長放心,我還不至於如此不中用,只是偶爾難免會想,自己是不是哪一步走錯了。”顧寒之眼睛盯著酒杯,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

顧彥之拍拍他的後背,“你走的每一步都很好,如果錯了那就改正,不要止步不前,也不要妄自菲薄。”

顧寒之微微一笑,“讓兄長操心了。”

“你我兄弟,不必說這些,”顧彥之見顧寒之一口悶掉一口酒,又給他倒上,“是不是因為江大小姐?”

顧寒之也沒再回避,道:“確實與她有關。”

顧彥之了然地點點頭,盡管在小煙村顧寒之被江問月所傷,但他們到底還有指腹為婚的名分。這些日子雖然大部分矛頭都對著日月山莊,但也有一些好事之徒趁機針對霜雪樓,只不過沒有掀起什麽風浪。

顧寒之低著頭,覺得很是諷刺,這麽多年他一直提防算計這位私生子兄長,然而事到如今,能讓他說說心事的,竟然只有他。

“兄長,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顧彥之忖度片刻,道:“姚含若是黑面煞……待她伏法之後,我會自盡在她墳前,今生我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來生我一定好生看顧她。”

“兄長,”顧寒之略有震驚,但也聽出他話中隱藏深意,“你說‘待她伏法’,那就是你不會大義滅親,是嗎?”

“寒之,我並不是聖人,但我也不會冷眼旁觀,”顧彥之對自己的幼弟一向很有耐心,“或許你對江姑娘的感情還沒有那麽深,你若真心愛她,便會知道,在這世間會有你在乎的人,無論歷經何種苦難,你都願意為了他活下去。但這世上會有一個人,如果她不在了,你便失去了活著的意義。”

顧寒之的神情一瞬間變得很脆弱,“所以大嫂,就是兄長的那個人。”

顧彥之看著幼弟懵懂又悲傷的眼神,心裏一片酸軟,點了點頭,“你若真的愛一個人,當不會忍心看著她誤入歧途,而她若非死不可,那只能由你,送她上路。”

“所以,我應該……”

還沒等他說完話,顧彥之便道:“寒之,你不要鉆牛角尖,我與姚含,年少夫妻,你與江姑娘並不一樣。江姑娘失憶前我只見過她兩次,覺得觀之不透,反倒是她失憶後在武林盟住的那段日子,我倒覺得有幾分率真可愛。可江家若無變故,你們之間便不會有婚約,你一向循規蹈矩,我想你想明白,你是真心愛慕江姑娘,還是只是出於她有你指腹為婚妻子的名義,倘若換作江問繁,你是否也會如此?”

顧寒之毫不猶豫,“江問月只是江問月,兄長放心,這一點我很清楚,我不知換了旁人會如何,但我明白,我對問月,早已從父母之命,變為心不由己了。”

顧彥之笑得溫和,“你明白就好,有些事就是要慢慢厘清思緒,急不得,晚上長慶街上有花燈,要不要去看看?”

“兄長不好這些,想來是大嫂想看吧?”顧寒之拍拍顧彥之的手臂,“我就不去了,替我跟大嫂還有小侄子帶聲好。”

顧彥之道:“那我不拉你去了,早點休息,有事隨時找我。”

“好,多謝兄長。”

“親兄弟說什麽謝,”顧彥之揉了把顧寒之的後頸,“不必送了。”

顧彥之走後,顧寒之冷笑一聲,“親兄弟,你我若是親兄弟,我也不會生出這麽多爭強好勝之心,”又想起之前二人的對話,自言自語起來,“父親,您愛母親嗎?若是不愛她,怎麽會在她死後神思大傷,終身不娶,可您若是愛她,又為何會與她人生子還將其抱回來撫養?”

獨自喝了半晌悶酒,顧寒之眼神依舊清明,“他武功全失,又是私生子,為父親報仇這種事,就不要參與了吧。”

不同於顧寒之一人獨酌的苦悶,顧彥之正滿懷柔情地看著季姚含挑選首飾,後者疑惑道:“你今兒怎麽了?怪怪的。”

顧彥之難得露出調皮的一面,“我剛剛跟寒之說我有多愛我娘子,現在還不好意思呢。”

季姚含隨手給他一拳,“沒個正經!人家寒之肯定為了江姑娘的事愁眉苦臉呢,你個當大哥的都跟他說些什麽!”

“娘子饒命!”顧彥之順手握住季姚含的手,“為夫冤枉,是他主動問的。”

季姚含還要打他,後者笑道:“小的知錯了,季女俠高擡貴手。”

“越來越沒正形,”季姚含話是這麽說,眼神卻很寵溺,想到顧寒之又有幾分低落,“他們與我們到底不同。原本也算門當戶對,只是如今一個是霜雪樓主,一個是黑面煞,正邪不兩立,只怕難有善果。”

顧彥之輕嘆一口氣,“感情與道義的抉擇,只能靠寒之自己,我這個做兄長的,實在是幫不上他。”

雖然屋內只有他們二人,季姚含還是壓低了聲音,“彥之,要不還是不要告訴寒之你的真實身份吧,陳年舊事,說出來也是讓他徒增煩惱。”

“我也這麽考慮過,只是雖然我對外稱是因為練武急於求成導致經脈被斷內力不保,但也有好事之徒猜測是兄弟鬩墻,告訴寒之不過是怕他多想,”顧彥之有些無奈地笑了一聲,“但現在看他的狀態……還是遲一點再說吧。”

季姚含穿上外衫,笑道:“寒之和你好得跟雙生兄弟一樣,不會多想的。”

顧彥之湊到季姚含旁邊,“你吃醋啦?”

“去你的!”季姚含忍俊不禁,“越大越沒正形,走吧,安安已經睡了,咱們快去快回。”

顧彥之作了個揖,“是,但憑娘子吩咐。”

月色醉人,花燈絢爛,這樣美好的夜晚,有人伉儷情深,也有人徹夜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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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闊和江問天議完事,走到院內便聽見琴聲傳來,他進入屋內,冉玉樺聽見門響便將手輕輕放在琴弦上,“你回來了。”

“琴聲如此淒然,夫人是不是又為問星憂心?”江闊拉著冉玉樺站起來,帶她走到榻上坐下。

冉玉樺無奈嘆氣,“哪裏是又,我這心就沒放下過,不止問星,小何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給他寫了幾封信,都沒有回音。”

如今日月山莊的往來信件都在武林盟的監視之下,冉玉樺給褚何寫信並不敢提及太多信息,只問他最近如何,是否有空來日月山莊,然而褚何始終沒有回信。

“問天說他親耳聽見小何指責問月屠殺林家堡,他到底為什麽會這麽想?”冉玉樺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希望褚何能來日月山莊話說分明。

江闊道:“我方才和問天再次探討此事,或許和一個人有關系。”

冉玉樺雙眼微微睜大,只聽江闊說道:“戚央。”

“戚央?”冉玉樺先是不解,繼而反應過來,“你是覺得問月在小煙村聲稱戚央指使她除掉顧青,是因為她知道了什麽嗎?”

江闊搖搖頭,“現在我還不能確定,但問月寡言卻不魯莽,她應當知道那樣的情形,她說什麽都無力回天。若不是問天藏在附近我們也不會知道她說過這些話,那就只能證明她這話是說給在場的人聽的。”

冉玉樺立刻道:“戚竹淵和顧寒之!她知道陳二就是阮塵微,那一定推斷得出戚央和暗域宮有勾結,顧青當初被暗域宮所害,她這樣說既挑撥了戚央和戚竹淵的父子關系,也讓顧寒之懷疑戚央,一箭雙雕。”

江闊道:“沒錯,小何自從林家出事就和我們在一起,如果說他知道了問月是黑面煞並且懷疑是她屠殺林家堡倒也說得通,可他言之鑿鑿,那不是他看見了什麽,就是他聽誰說了什麽。”

“如此說來,是戚央挑唆他的可能性極大,畢竟那是他的舅舅,”冉玉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去找小何!”

“夫人,”江闊連忙拉住她,“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們自身難保,如何對付得了如日中天的戚央?”

冉玉樺知道江闊說的是事實,但心裏難免有氣,“那我也不能看著小何信錯了人恨錯了人,這麽多年我一直在查當年的事情,又怕查不出來什麽讓小何失望所以始終不敢告訴他,沒想到竟讓戚央鉆了空子!”

江闊連忙安撫,“你放心,還記得當初我在東丘中了妄憂丹,被暗域宮伏擊,他們起初並沒有阻止我放走小何,這只能是戚央的授意,畢竟他是小何的舅舅,想放他一條生路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我料想他不會對小何下毒手,只要小何沒有性命之憂,我們就可以從長計議。”

冉玉樺無力地點點頭,感慨道:“真希望我們從來沒有離開北嶺,這樣師兄也不會死,問月和問星也不用跟顧寒之還有戚竹淵扯上關系,我們也不會落入此等絕境。”

江闊將冉玉樺攬進懷裏,“我一定會處理好,相信我,現在需要一個契機,讓我們能夠自由出入日月山莊,”他的懷抱溫柔,眼神卻淩厲,“通知韓璃做好準備。”

然而江闊還沒來得及動作,第二日“契機”便自動找了過來。

江問天不覆平日的穩重,飛速沖向江闊的院子,差點和正要出門的冉玉樺撞在一起。

冉玉樺先是被嚇了一跳,繼而問道:“出什麽事了?急成這樣?”

江問天氣還有點沒喘勻,“父親呢?”

江闊聽見屋外的動靜走了出來,“有什麽事?”

江問天語出驚人,“父親,母親,剛剛得知的消息,問星潛伏在暗域宮,成功刺殺黃電,降服了暗域宮上下,已經正式繼任成為暗域宮第二十一任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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